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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礼堂,那年她才十八岁。
巴黎高等商学院和伦敦商学院组织的辩论会,他是反方的四辩。钟熙遇到的欧洲人大多热情,面部表情也总是很丰富,而江恪之的表情全程就没有变过,他的口音是地道的received pronunciation,钟熙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听简奥斯汀的电影原声,很催眠。
她当时并不知道他是中国人,因为他的轮廓相比较亚洲人来说有些深,瞳孔的颜色像是浅琥珀色,嘴唇薄薄的。
后来她才听说,江恪之是中国人,只不过身上有八分之一的英国血统。
长得帅又怎么样,每分每秒都端着一张晚娘脸,好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钟熙想,就算他现在发际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几十年后说不定也是个秃顶。
-
如果其他人遇到这种事,除了恐惧以外,大概还会害怕家人担忧,不过钟熙并没有这种负担。
她在上初中的时候,佣人放假,她曾没告知父母在朋友家住了三天,然而直到她回家,都没有人发现这一事实。更不要说她高中没毕业就直接去法国上学了。
所以就算钟熙被困在荒岛一个月,她的父母也不会担心他们的女儿遇到危险,更可能认为她出去旅游了。
唯一让她有点挂心的是她的狗狗,她出门前把他送到了外婆家,也不知道回去以后他会不会已经变成一头猪。
还有她的工作!半个月后还有和政府部门的饭局,她准备要给人家老婆买的包还没订到,柜姐随时可能会给她打电话的……
不过,再迟也不可能要在这个地方待两周的吧。东南亚救援队的效率不可能这么低的,这个时候,钟熙天真地这样想到。
钟熙一直以来都是群居动物,她自认为自己思想上足够独立,不过非常老土的是,她非常怕黑,黑暗会让她特别没有安全感。
回头的时候,她发现江恪之不见了,身上瞬间冒了个寒颤。
他们关系是不好,但一起流落到这么个地方,他不至于就自己跑了一个人过了吧。
她心慌意乱地打开手机手电筒,没有信号的手机也只有这么个用处了。
天色早已黑透,是演鬼片都不需要任何道具的环境。钟熙猜测江恪之往岸边走了,于是也开始往那里走。
她的鞋子早已在上游艇的时候脱掉了,踩在布满细碎石子和沙子的地上,每走一步都是一种煎熬。
“江恪之这个死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和我说句话再消失会死吗?”
正值十二月,即使在东南亚,这个点也让人感觉到微微的冷,钟熙环抱双臂站在海岸边,身上穿着白色吊带连衣裙,长发不时被海风吹拂,活脱脱一个当代贞子。
自己吓了一会儿自己后,她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她低下头,准备用海水洗洗脚上的沙子,结果却看到了其他东西。
江恪之老远就听到她捏着嗓子在叫他的名字,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钟熙蹲在海边,一副向海磕头的样子。
……
他不知道她无脑的行为是不是已经升级到向海神求救了,无奈地扶了扶额后,问:“你又在做什么?”
他的语气一贯的淡漠,但钟熙这一次完全没有被影响到,江恪之手电筒往她身上一照,就看到她两只手一手提了一个大螃蟹。
“看,我们可以吃烤螃蟹了!这里还有很多只,你也来拿几个!”
这个瞬间,她忘记了他们之间的龃龉,忘记了她的八小时进餐法。
她眼底的亮光在这个黑夜显得难以忽视。
江恪之沉默着将她手里的两只螃蟹接过来,随后两个漂亮的抛物线,肥美的螃蟹被丢进海水里。
“喂!你干--”
江恪之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我以为台风后被冲上岸的死鱼死虾不能吃,这是常识。”
钟熙哪里知道这些,质问被迫吞回肚子里,她有些遗憾地看着地上圆鼓鼓的小东西,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可是这是螃蟹。”不是鱼也不是虾,她幻想的海鲜大餐没有了,今天,她第一次感到悲伤了。“而且我饿了。”
她蹲下身,用手捧起一点海水,又倒进海里。
“要是有工具就好了,就可以淡化海水了。”她开始回忆海水有那些淡化方法。
江恪之垂眸看着她的脑袋,最后低声说:“起来,跟着我。”
钟熙慢吞吞地站起身,“在cos霸道总裁吗?还‘跟着我’……”
不过她话是这样说,还是认命地跟在江恪之的身后了。
这种鬼地方,真是越黑越吓人。
(四)烂俗言情
江恪之拿着手电筒,将她往边上带。
钟熙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个不算大的岩洞。
“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死尸啊。”钟熙小声问道,听从本能地往江恪之身边贴了贴。
“不知道。”江恪之的身体绷得很紧。
他走进洞口,从里面拿出一瓶水和一片全麦面包。
“吃吧。”他将它们放在纸袋上递过来。
钟熙眼露惊喜,“你不会是刚刚去游艇拿东西的吧。”
江恪之摇了摇头,他跳下游艇的时候把它们放在了救生筏上,只不过当时钟熙只顾鬼吵鬼闹不肯下去,根本没有注意。
看着水和面包,钟熙从没觉得江恪之的形象那么伟岸过。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全麦面包分成两半,递了半块给江恪之。
“你不吃吗?”
江恪之摇摇头,“我没有吃晚饭的习惯,你吃吧。”
钟熙“哦“了一声,开始啃面包,难吃是难吃了点,但饱腹又健康,她心满意足。
不过剩下的那半块面包她还是没有吃,也不知道还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多久,这些食物还得撑到那个时候,于是她水也只喝了一小口。
如果她现在回了国,大概率已经和朋友约上局准备去蹦迪了吧,钟熙吃完东西后托着腮想到。
钟熙爱玩,她把蹦迪当成一种有氧运动,有时候蹦累了就回家睡觉,她通常十二点左右睡觉。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十点半,她已经开始困了。这一天实在太过戏剧化。
抬头望过去,江恪之倚靠在山洞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人家的嘴软,钟熙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
悔恨,小学的时候不该只顾着看言情小说,小学生必读书鲁滨逊漂流记她应该读的!
不过,按常识来看,今晚他们肯定睡山洞吧?那她是不是得去抱点树叶铺在洞里才对。
她双手握拳给自己鼓劲,转身想到林子里捡点树叶。
江恪之低声叫住她:“怎么了?”她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简直想忽视都难。
钟熙被他吓一跳,摸着胸口说:“江总,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我知道低音显得人声音磁性有魅力,但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晚上说话的时候,可以稍微高一个八度吗?低低的很瘆人的。”
江恪之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才说,“你又要做什么?”
“你困了吗?”还没等江恪之回答,钟熙就说:“我困了。”
“那就睡觉。”
“可是睡哪里呢?”
江恪之起身,“你睡在洞里。”
“对啊,所以我打算去捡点树叶铺进去。”
江恪之将手电筒往洞里一晃,钟熙这时才发现洞里已经有很多树叶,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找到的。
“明早我会去游艇上把简易帐篷拿过来,你今晚先睡在这里。”
钟熙承认自己对他的这种少说话多做事的风格很欣赏,但这个人把所有事都做了,那她可以做什么呢。
难为情,他们又不是朋友。
钟熙本来还打算将树叶再铺平一点,够两个人睡,江恪之制止了她。
“你难道不睡这个?”钟熙不解地问道。
不过她很快便一脸了然,毕竟她也有过一段烂俗言情小说的时光。
这个剧情她再熟悉不过了。
如果她假惺惺地对江恪之说山洞让给他睡,无非两种可能:一,江恪之会想怎么能让女人睡外面,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顺杆爬坡地先接受,最后在她“可怜巴巴”地要睡外面时,又把山洞让给她。
不外乎这些套路。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无聊地方,钟熙不介意为自己加点戏娱乐一下,然而还没等她开始表演,就听到江恪之淡淡地说:“我睡外面。”
这男的又杜绝了她给自己找乐子的可能!
说真的,钟熙对于明明有足够两个人睡的山洞,却要有一个人迂腐地选择睡外面,无法理解,非常不理解。
她想了想后,说:“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出于你的绅士风度,你肯定会把山洞让给我睡,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今晚都睡山洞吧。”
见江恪之不给反应,她故意激将道:“如果你是担心我会侵犯你,或者说染指你……”
钟熙还在琢磨措辞,没注意到江恪之的脸都黑了。
“那你真就想太多。”钟熙希望江恪之不要不识抬举。
然而江恪之的反应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唯一的对手戏演员半天都一言不发,钟熙就这样干看着他,就在她准备为自己找补的时候,江恪之恢复了之前的神情。
“你睡山洞,我睡外面。”
?钟熙是怎么也没想到她都说到这份上了,江恪之还能这么矫情做作。
怎么的?难不成真是怕她半夜亵渎他?那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ok?一时间,她再一次想起那杯被他拒于千里之外的鸡尾酒一双眼睛也瞪得圆圆的。
她双手抱胸,一双眼睛也瞪得圆圆的。
“我真不想那么没有礼貌,但容我问一句,请问江总你是脑袋有问题吗?难道和我睡过一个洞,你从此以后就不干净了吗?”
(五)我不会走
钟熙感觉自己的魅力在江恪之这里接连遭遇滑铁卢,难道她夜里还能采他的阳来补阴吗?
江恪之瞥她一眼,对她跳跃的脑回路没有任何想法。
“你想太多。”江恪之语气冷淡,将她送给他的话还给她。“我要留在洞外随时关注风象。”
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未知的,还有这深山老林,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野兽出没,睡在洞里只会降低警惕性。
但这些话他不打算说给钟熙听,这只会加深她的恐惧,而作为这片空间下唯一的同伴,他会成为恐惧的承受方。
得到回应的钟熙拖长音调“哦”了一声,这个答案还能接受。不过非要什么话都像挤牙膏一样,最后才说清楚才行吗。
“那这半夜我睡,下半夜换我来看着吧。你不用因为我是女人就什么都自己包揽了。”毕竟他们也没那么熟,钟熙自然而然地说道。
江恪之闻言一愣。
他从没有想过钟熙会这样提议,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她的场面话,结果下一秒她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定闹钟了。
他看到她定了一排闹钟,伸手握住她手上的手机,沉声说道:“关机多留点电吧,明天找一找说不定哪里会有信号。”
钟熙想了想后点点头,也有道理。
她说:“那你记得叫我,现在是十一点,那你四点叫我,算了,还是三点半吧。”
江恪之说,“我记得了。”
睡觉问题交代完,江恪之准备往外走,钟熙却意识到另一件事。
她犹豫了几秒后,吞吞吐吐叫住他:“那个江恪之……”
他停下脚步,“嗯。”
他手里的手电筒的光微弱,钟熙低下头看地上散落的树叶,心想:面子事小,虫子事大。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那个我先申明一点,我是一点也不害怕睡在山洞,也不怕黑,就算山洞有蛇有蜈蚣我也不怕,但是、但……”
刚质疑人家脑袋有问题,现在又有求于人,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啦!
江恪之却打断了她的话,“知道了。”
“我还没说完,你怎么就知道了?”
江恪之将山洞外的石子往边上踢了踢,随后又回到洞口。
“不会有蜈蚣,也不会有蛇,”他靠在岩洞边坐下,“我不会走,就在这里,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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