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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更近,且鞑子车马众多,途中所耗相差无几。」
话到此处,他又转身面向众人,神色真挚道:「此外,诚如夫人所言,此事
亲临方可知之,庞某不比太公留候算无遗策,到时还需领军之人临机决断。」
众将听他说的在理,又见郭靖、吕文德都不言语,似有默认之意,当即围着
舆图指指点点。
韩如虎及刑杀才等人倒能看出纰漏,比比距离,前者又咋呼道:「庞参军,
俺倒不惧生死,亦想在敌境厮杀一遭,只是从襄阳绕到这两地,少说也有二三百
里,况且按你之言,若有不对,更要急行军至另一边,这等长途奔袭,步卒决然
不成,唯有精骑才行……」
「是啊,参军,上次得胜,我军虽缴获颇多良马,可把全部斥候加起算,也
不过百十个儿郎,这么点人如何能成事?」
旁边,刑杀才接过话来,不似韩如虎那般吊儿郎当,认真发问。
「两位将军说的是,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这路奇兵乃关键所在。」
庞达微微一笑,喝了口茶水润喉,斯条慢理道:「深入敌境看似凶险,却不
需与鞑子厮杀纠缠,只要烧了粮草便可,是以,倒用不上军中士卒……」
众将闻言一愣,暗觉不遣精锐前去,难不成要用农夫、小贩?唯有黄蓉大吃
一惊,立时记起昨夜女婿之言,心如擂鼓道:「他话中之意……莫非把驿站那些
人也算了进去?!若派他们前去,靖哥哥定要同行……这贼书生……欲一网打尽?!」
亦如女诸葛所想那般,庞达在众人的注视下揭开谜底,问向郭靖道:「敢问
郭大侠,据闻那些武林义士所中之毒已解,恢复的也甚好,不知……?」
「不错,诸位前辈、朋友眼下尽皆痊愈。」
北侠闻言不解,如实回话,儒生眼中一亮,对众人道:「所谓术业有专攻,
我军中善骑者无多,且惯于结阵厮杀,潜伏袭扰并非所长;而这二百余义士自小
习武,精通骑术,飞檐走壁亦不在话下,乃此行不二人选。」
「只不过,这些义士虽有拳拳报国之心,然江湖习气甚浓,性情大多豪放不
羁,为免途中误事,还需郭大侠您出马,率他们在江北走一遭。」
长篇大论一番后,他颇为疲惫,喘着气出言相邀,惹得众将尽皆凛然。
郭靖听罢极为赞同,重重点头,又似想起何事,并未立即给出答复。
而在一旁,黄蓉神色自若,实则已心乱如麻,一对星眸稍显飘忽。
经数年交往,她知那阴险儒生甚为惜命,此番设下生死相扣的毒计,按理不
会让丈夫涉险;可身遭挟持的厌恶与警觉,使她不得不往坏处盘算,同时又实在
看不透,在这重要关头,此人究竟站在宋蒙哪一方。
不过女诸葛虽急,倒未乱了阵脚,更知帐中尚有一人,此刻恐比自己更急。
果不其然,只见与郭靖并坐主位的吕文德弹起身来,连连摆手道:「不行不
行!此事万万不行!郭大侠乃襄阳庭柱,怎能轻动?奔袭焚粮之事,择一良将即
可,何须郭大侠亲自出马……」
等他嚷嚷完,黄蓉心中叹息一声,暗骂这吕老倌越活越回去,如今连话都点
不到紧要处。
庞达则微微一笑,正欲分说,却听郭靖道:「承蒙吕公抬爱,郭某如何担当
得起?先生所言不差,如虎他们领兵的本事不在郭某之下,却与那些前辈、朋友
不熟,恐难以约束,若要往江北一趟,非郭某不可……」
「先生之计妙极,原本鞑子便骄兵自傲,疏于防范,再以水战引其注目,突
袭当有八成胜算。」
不待丈夫说完,黄蓉便娇笑夸赞,众将一听皆露喜色,却又见她黛眉微蹙,
稍显忧虑道:「可此举也算兵行险着,倘若鞑子聚兵是假,设伏是真,那我军岂
不是要落入重围?」
话到此处,她白了一眼看向自己的丈夫,娓娓道:「妾身倒非担忧我夫君,
以他之能,纵有天罗地网也闯将得出,只怕那些前辈、朋友坏了性命……」
众将一时哄笑,齐赞郭靖武艺非凡,而北侠脸上喜窘并存,眼中却多了几分
凝重。
庞达亦陪笑几句,这才转过头,盯了黄蓉片刻,有气无力道:「夫人,即便
鞑子聚兵是假,数万人所需的粮秣却是真,凡事有得必有舍,不怀壮士断腕之魄,
如何能揽得大胜?要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随着声音激昂,他脸色愈发惨淡,咳嗽道:「何况某亦有撤退之法,倘若事
有不对,那些义士可化整为零,躲入邓县西南群山内……届时我军战船多载士卒,
假作登陆之势,将鞑骑牢牢钉在樊城,无法分兵……」
黄蓉听罢有心反驳,可把柄握在庞达之手,而他的应对又毫无破绽,无奈装
作省悟,笑着点头称是。
事到如今,她只觉眼下局面就如与国手对弈,自己一步错,步步皆失先机,
仅能见招拆招,又不敢掀翻棋盘,当真好生憋屈。
她烦闷之时,郭靖已心有计较,他见吕文德、范都知以及众将都望向自己,
便对庞达沉声道:「先生之计甚为妥善,然而兹事体大,却要先征求那些前辈、
朋友之意。」
听他如此说,庞达未再鼓动,其余人也都理解,只有范都知脸色难堪。
而黄蓉虽心凉三分,仍强自打起精神,暗道:「驿站那帮人求战心切,靖哥
哥前去询问,正投其所好……唉……今晚不论如何,都需从那贼子嘴中套出些东
西,哪怕只字片语……」
商议至此,已近三个多时辰,吕文德见场面有些僵持尴尬,便止住军议。
形势紧迫,众人散会后也不多留,不一阵,只剩老宦官在帐内不肯离去。
「甚么兹事体大?国难当头,难道那些江湖豪客不肯为朝廷赴死?这姓郭的
不是第一高手么,怎么管教手下人的?哼!我看他就是怯战!就是怕死!等回京
师,咱定要在官家面前参他几句。」
范都知见帐中只剩吕文德,终于忍耐不住,捏着兰花指,嘴中又讥又讽。
「敢问大监,难道想学那秦缪丑,行莫须有之事,遭天下人唾弃?」
吕文德闻言不语,半晌后问了一句,吓得老宦官倒吸凉气道:「撕!经略使
何出此言,这郭靖……如何比得上忠武王?」
「虽不及,亦不远矣……」
吕文德盯着舆图轻吐几字,便转身出账,老宦官愣在原地,许久才踉跄着追
去……
烈日西陲,红云如烧,在襄阳军议结束之际,江北也似有默契一般,召开了
一场盛会。
趁着余晖从上空俯瞰,却见鞑子营地多出万余顶蒙古包,比原先扩大一倍,
连绵近十里。
再转回喧嚣处,耳听胡琴悠扬,呼麦嘹亮,股股炙羊燌兽的香味也溢满空气;
而中央篝火已燃,数十名千夫长席地而坐,享用着奶酒佳肴,不断爆发出略带醉
意的大笑。
按说营中这般热闹,查干身为主帅,理应陪属下尽兴才是,可此时他却在大
帐内来回渡步,脸上尽露踌躇。
另一旁,孔章好整以暇相坐,偶尔看向外面,似乎并无为其分忧之意。
「先生……转运的粮草也都安置好了?」
沉默一阵,查干停步问话,孔章闻言点头,又听他道:「事关重大,当要妥
善才是……」
「军主,今日您已相询三次,敢问可是心有不舍?」
中年文士手撵痣毛,笑着发问,鞑子主帅摇摇头,叹气道:「若真能引鱼上
钩,些许粮草毁便毁了,大汗即便得知,想也不会怪罪;只怕先生那同窗仍怀向
宋之心,临阵变卦,枉费两家准备偌大阵仗,却等不来金刀驸马。」
「军主,试问谁能漠视名利二字?我那同窗亦不能免俗,昨日送出的秘信中,
某已告知军主的许诺,嘿嘿,寸功未立便可守牧一方……换做是某也眼热不已,
遑论是他……」
孔章微微坐正,神色恭谦,话中却透着自信道:「况且……咱们本就没将成
败系于他一人,我军如今假作骄兵之态,显出这么大破绽,料想那位金刀驸马不
需人劝,就会主动前来。」
「罢了,本帅也是关心则乱,有先生负责操办,想必万无一失。此外勿论结
果如何,本帅都会兑现承诺,以报先生这些时日的辛劳。」
查干貌似安心,可眼中仍存犹豫,先抚慰孔章一番,又问道:「先生,据闻
魔教那位妖女修为惊人,比玉钵国师及赵无哀还要强上几筹,依你看来,能否拿
下金刀驸马?」
「……军主,强如西楚霸王,也不过落得乌江自刎,逢此国战,区区个人勇
武不值一提……」
中年文士闻言一揖到底,也知他担心何事,起身之后,却是所答非所问。
不想他说完又嘴角一歪,冷不丁道:「那金刀驸马一死,南朝再无名将,何
不将引鱼上钩变为一石二鸟?某已留有后手,只待军主一声令下……」
「好好,先生所言极是,就依先生之意而行……」
查干之前耳听劝诫,心生烦躁下随意作答,反应过来后脚下一趔趄,险将美
髯薅下大半。
随即不顾满手须毛,假作镇定,颤声道:「先生……可有万全把握?倘若
……到时北地生乱,又该如何应付?」
「那妖妇纵使铜头铁臂,也架不住万箭齐发,请军主赐一道令符,某必料理
干净……」
孔章视若无睹,捡起茶盏喝了一口,缓缓道:「至于军主所忧之事更是简单,
我观那影二非久居人下的性子,姓吴的妖尊亦与咱们暗有往来,可拉拢扶持一方,
唆使魔教内斗,待大汗南下,也能少被这些琐碎烦扰……」
「这……这……大汗先前命我只准佯攻,此番以军中数年之粮去赚金刀驸马,
已是本帅所能做主的极限,先生这时却又……」
鞑子主帅听罢嘴中埋怨,脸上却颇为意动,不过权衡片刻,终是摇头道:
「那妖女身怀绝技,万一让她逃了,魔教定然要在汉地生乱,到时耽误了漠北战
事,岂不有负大汗所托?本帅知先生为我着想,可此事休要再提……」
「谨遵军主将令,某只着眼于战事,不如您考虑的周全……」
孔章从容不改,只是眼中精光黯了三分,又在怀中掏出张纸条,递过去道:
「倒有件事忘了告知军主,想来应是凑巧,宋廷前来宣旨的队伍中,有个不久前
投效汗国的暗子……」
「哦?是那位……事出突然,可会扰乱先生之计?」
鞑子主帅先楞后惊,接过时急忙发问,中年文士摇摇头,恭敬答道:「我已
传口信过去,命他静观其变,切勿在开战之际搅出是非……」
「甚好,先生劳累许久,且好好休息,本帅还要去外面露个面,省得那些千
夫长以为我薄待他们,往后不肯力战。」
查干自不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点头时又安抚一番,孔章拱手领命,落步在
后随他出帐。
暂不提鞑子主帅如何款待属下,只说两人分别后,中年文士并未回帐,反而
在魔教营地前驻足。
却见内里帐落稀疏,毫无灯火,就连往日乱糟糟的喽啰们,竟也全部消失。
「差之毫厘,差之毫厘啊……若能言听计从……」
他静待一阵,转头看向西方的落日之景,撇着嘴道:「此人虽待我不薄,却
非明主,等战事结束,某要想办法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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