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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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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尽】(1-39)(第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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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贵人看来思虑深重,江伦不多想便脱口问:「可是要问王爷的病?」

    听他这么说,靖翎本来郁结的秀眉一挑,抬眼看江伦道:「王爷什么病?」

    「王爷所患是郁结之症,所以不眠,自小人入府以来,王爷一直如此,此症并非我等医者能治,药石也仅能起些安缓作用,不能根除」

    「王爷一直如此?」靖翎复诵着江伦的话,又问:「大夫是何时入府?」,江伦答道:「小人本是骁虎营随医,叁年前王爷开府射肃军营时才被调到府中」

    「叁年来都是?」象是要确认自己的记忆,靖翎复又再问,江伦看她神色,心中不悯,试探的问道:「叁年来都是,而且是每况愈下,小人接下来说的话,贵人怕是会有些不爱听,但贵人既然来问,便是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小人说的对吗?」

    靖翎看他说的诚心,便颔首允他继续说。

    「小人入府时,贵人便在别院了,每回小人夜里给您治伤,王爷的病况便会加剧,最初只是偶而不眠,后来便要消耗到累极才能入睡,再来便是依靠安神药汤,此次北境一役前,王爷已经到了即便用重药也时常无眠的境地,小人斗胆臆测,王爷郁结之因,与您有关」

    听完江伦所言,靖翎安静了半晌,才淡然地说了声「或许吧」,又停了会儿,才又说道:「昨夜我陪他,他倒是睡了」,江伦听了脸上神色反而有些沉,他迟疑片刻,问:「那您睡得可好?」

    靖翎一楞,摇了摇头,江伦不禁叹了口气:「依小人之见,贵人您也心有郁结,小人不知您和王爷之间有何前缘,以致心结深重如此,但此结不解,您和王爷都不得安生」

    江伦语气恳切,果然医者仁心,靖翎对他笑了笑,这结自己何尝不想解,却不知如何能解,她向江轮称谢,起身回主院去。

    三十五、心结何解

    晨曦照亮了只有孤松守护的院落,靖翎没有进入寝屋,屋门还闭着,想来鹿原未醒,她在院里的石椅上落了座,心绪翻转着如何能求一个解。

    这叁年,她偶而会有疑问,以她和鹿原的情,应不至于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她自认是知道鹿原的,但杀父的仇还有鹿原刻意给的辱,的确让她盲目,所以没能参透鹿原所藏的真意,他在藏一件事,一件让鹿原宁愿被自己怨恨,也不愿自己知道的事。

    一切变故都从那夜而起,实话实说,当时的记忆,靖翎其实只剩了些片段,或许是太过冲击,她清楚记得自己推门出屋时满地的尸首,也记得鹿原持着长剑一身血甲站在父皇尸首边的样子,但宫变之前和之后,整个皇朝发生了什么事,朝堂内又是什么景况,却不复记忆。

    要想知道这些,本应不算太难,如果她还同之前一样能被允自由出入的话,便能寻找一些还在京的旧臣,或许能拼凑出些许线索,但她入宫找皇兄问话后,鹿原便下了令,黑帐马车不会再受她调度,想出府寻访便不再可能。

    想到此处,靖翎不由得叹气,难道就要如此作罢?自己好不容易揭开了蒙蔽自己叁年的假象,要不是那日皇兄说溜了嘴,要不是老师那句叹息,自己还要浸泡在仇很里,陷在鹿原罗织的想象里,不能自拔,想到这里,靖翎一顿,对了,老师定知道些什么!

    萧年在宫变后依旧是太傅,太傅为帝皇之师,亦有辅佐君王要政之职,之前陪同鹿原参加宫宴时听朝臣女眷谈过,宫变后朝廷似乎有过一小段动荡的时期,不少要官重臣被肃清替换,唯有萧年地位不变,一可能是皇兄惜才敬师,二可能是萧年本身便参涉在宫变中,不论如何,萧年一定知道事情的始末。

    只要能见上萧年一面,以师徒的情分,萧年应愿吐实情,靖翎想着,心跳骤乱,皇兄说过入夏后萧年便要告老,现在已是初秋,萧年出身虞南,若是他决定归乡,那要再见便是难上加难,她得把握时间,想到此处,靖翎起身走进了屋里。

    晨光随着门被推开照亮了整个寝屋,也唤醒了床榻上的鹿原,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长了,醒来竟觉得有些迷恍,侧身坐起,靖翎踏光而来,在他面前站定,因为逆着光,她的脸被阴影遮掩,看不清神色,但从抚上自己耳鬓的手心里传来的温柔,很是清晰。

    自遇见靖翎以来,他心中想的望的,便是这般简单的温情相伴,可这叁年,自己一步步的摧毁所有可能,何曾想,靖翎在经历这一切后,却还是愿意给他,此般的温柔,她太好了,好的让人心碎,鹿原闭上眼,怕此刻满盈的泪被她看见。

    三十六、不会停歇

    靖翎心里有事想着,没注意到鹿原神色的变化,只觉得那覆在自己手上的手,很是温柔,她只能抓紧这一刻,试探的问:「之前赏荷宴时听闻老师要告老,你可有听说老师是否有要还乡?」

    感觉那覆着自己的手微微一颤,靖翎心跳的很快,下一瞬,便被鹿原扯着手拉着坐倒在他跟前,一抬头,便是鹿原倾身凑的很近的脸,靖翎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眼眶上残留的溼气,但却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只觉得鹿原的模样须臾间便冷漠的让人一阵颤栗,她很确定,鹿原知道她的心思。

    「老师的确提过会在中秋后启程返回虞南」鹿原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丝凉意,那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睛也冷如冰霜,靖翎忍不住偏开了对视的目光,强自镇定的接话:「那,能让我到老师府上话个别吗?」

    这次鹿原没有答话,靖翎感觉他整个人像阴影似的笼着自己,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要是有顾虑,你便随我一起,或是邀老师来一趟,我只是想尽一些学生的心意」

    靖翎说的恳切,但换来的只是漫长的沉默,鹿原的安静象是片泥沼,拽着她不断的下沉,终是捱不住这可怕的寂静,主动反手去握鹿原还捉着她手腕的手,整个人依近鹿原,软声的喊他的字:「平野,求你了」

    这声求,让鹿原化了,他是知道靖翎的脾性的,他知道她是固执的,不追根究柢去找到答案不会停歇的,她终究会知道一切,自己再怎么拦,也没有用,只是这叁年来自己卑劣的心思曝光之后,他的羽儿,还会再这么温柔的碰他吗?

    扯起一抹难看的笑,鹿原的声音听起来支离破碎:「就去吧,我会让他们给你备车」,话了,他挣开她的手,没再看她,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

    三十七、不能松懈

    从主屋回自己屋里的这一路,靖翎走得心事重重,她固然想知道事情的全貌,却也觉得自己怕是太过心急了,现在的她,是知道鹿原的弱点的,而她正是把握了这些,才让鹿原答应,多少有些不磊落的部分,但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说着这叁年的不堪,她觉得气滞,脚步也因此缓了许多,费了好多时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黑帐马车已经候在院外,赶车人和侍卫站了一长排,靖翎露出一抹苦笑,要不是自己亲身求的应允,看这阵仗,怕会以为是鹿原要逼她去看老师,她进了屋,女侍们早就准备好了衣袍,她也就顺意换上,捏着新着上的裙角,看着镜里女侍给她戴上的云钗,自己的这身行头,和当年自己入萧府学琴的那日并无二致。

    也是,鹿原哪有那么大度,这不是明里暗里的要她不要多问吗?靖翎忍不住抬起手,把满头的云钗都取了下来,「太小孩气了」她故意说着,不让女侍为难,起身到屋外,那满院的花,都是鹿原为她种的,现已入秋,其中一隅的秋海棠(注一)开得正艷,靖翎折了几枝,让女侍替自己簪上,便转身上了车。

    马车晃荡着驶出院落,路过校场,驶出了王府大门,朝着大路去,越走越远,鹿原在门楼上看着,很快便看不见了,只剩下些许扬起的烟尘还留在门前,靖翎要去见萧年,为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他也知道自己大可以铁下心,一口拒绝,和她周旋,但叁年已经够长了,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把想做的事都给全了。

    其实他并不怕靖翎知道全部的一切,只是,怕她知道后会比现在难受。

    深深吸了口气,他下了门楼,回到营里,让人送了密信到苍翠宫,既然自己已经无心再守,那最后认或不认,也只能委给天子,毕竟是天家门里的家内事,他无法僭越。

    就在领了密信的传信官走出营帐时,另一个传信官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地开口:「王爷,方才京西门的守官来报,有门卫看见形貌与帑岘少主相似之人入京」,鹿原眉头微拧,喃喃道:「帑岘除了妇孺外合族参战,少主的首级点尸时也看见过」,传信官赶紧接了话:「王爷,之前便有探报,帑岘的少主有双生兄弟,只是这条线索没能核实」,鹿原沉思片刻,下令道:「去苍翠宫秉了此事,让禁军和各营戒备,京四门行宵禁,去吧」,传信官伏首接令,转身出了营房。

    帑岘少主不只一人这条信报他是记得的,但获知时已经开战在即,便没再深究,战后帑岘族母带头归顺,姿态摆得很低,让他大意了,忽略了要再覆核此事,现下确实是个好时机,他们这头得到努申世子藏身处的消息,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若这人真是帑岘少主,那的确是个好算计的。

    看来,他还不能松懈下来,他答应过她的,除患,务尽。

    注一  又名八月春、断肠花,花语为苦恋。

    三十八、寻因心切

    黑帐马车在萧府前停下时,萧府的管事已经后在门外,靖翎知道鹿原八成是差人前来通过了信,果不其然她一下车,管事便迎了上来道:「老爷在长亭,还请您前去一叙」,靖翎颔首,迈入萧府的大门,走了几部便意识到,随行侍卫女侍皆留在了门外,想来是鹿原有指示,心窝子一热,不禁湿了眼眶。

    深吸一口气,她时隔叁年再次踏上这条通往长亭琴座的熟悉道路,少时种种在脑海里回溯,此时琴座处传来的幽幽琴音,正是叁年前萧年与她和鹿原叁人通力合作的琴曲,靖翎就这么被乐音引着,来到了那阔别叁年却一如往昔的琴座。

    白须老人抚罢一曲,抬起头来,对着靖翎和蔼一笑:「殿下,还记得这曲不?」,靖翎忍着的泪如断线珍珠,一发不可收拾,老人顿时有些慌了手脚,急急地起身来到她跟前,用袍角给她拭泪:「好孩子,怎么哭了?」

    累积多时无处诉说的苦象是得到了应允,随着泪水倾泻而出,靖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萧年看着实在心疼,但也知道她需要宣泄情绪,稍早鹿原遣来报信的传信官给了萧年一封密函,里头写的含蓄,但萧年看了便知道,靖翎这叁年是真的受了委屈,他唤来仆从拿来面巾,扶着靖翎坐下,苍老的手一下一下拍抚着她的背,直到靖翎终于顺了气,才在她身旁坐下。

    「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上次见你,为师有些事情不知情,说的话让你难受了,是为师的错」萧年握着靖翎的手,话里满是不舍,靖翎捏着面巾擦去泪水,强撑起一个笑,摇了摇头:「老师莫要这么说」

    萧年看出她神情里的逞强,心里觉得难受,又问:「有什么是为师能为殿下效劳的吗?」,靖翎忍着还未流尽的泪,颔首道:「学生的确有事要请教,还请老师实情已告」

    萧年捏了捏靖翎的手,允道:「殿下尽管问,为师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了萧年的应允,靖翎的心才终于落地似的稳了下来,她坐正身子,神情殷切的问:「叁年前,宫变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皇兄会篡位,鹿平野又为何参与其中?」

    三十九、宫变前因

    萧年记得很清楚,一切的风云皆始于靖能掌政的第叁十一年,靖能在位时的年号是元和,二十岁登基至此,靖能算不上是有大建树的君王,但也是守成有度,不过元和叁十一年,却注定是埋下祸根的一年。

    这年,靖能纳了一个新的妃子齐氏,对齐氏宠爱有加,为博齐氏一笑还大改宫廷园林景色,进用她的父兄家人入朝,齐氏的嫡兄齐武便是这年入主军备司成为司马,掌管各军营的粮草兵械的制造以及发配。

    齐家也算是官宦世家,但到了齐武一代,却没半个靠正经选考入朝,齐武也是个花花浪子,有了官职后玩得更凶,很快便入不敷出,便将主意打到了贪墨军械上,他让军械作坊生产劣质的军械,偷得的金属再私下变卖,藉此换得银钱。

    此时的太子靖寰虽无兵权,却与执掌玄武营的辅国大将军郑维交好,得知军械品质有误后奏报给靖能,却不想靖能反斥太子越权,插手军事有逆权篡位之心,靖寰不服又再上奏,这天家父子的关系变得紧绷,萧年等老臣上奏劝谏也于事无补,同年秋,靖寰的太子之位被褫夺,发派到京师外的瑀州守皇陵。

    靖能废黜了靖寰,这让萧年感到不安,靖氏子嗣单薄,皇长子和次子早夭,靖寰之下除了公主靖翎,就只有体弱多病的皇四子靖轩,此时废储,怕是有意留位给齐氏未来的子嗣。

    齐氏娇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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